陆寒只觉得眼前一片亮堂，浑身是劲儿说。
“爸！我懂了，我知道该咋办了！顺着贵发建筑和钱康这根藤，我非把瓜摸出来不可，等您派的调研队一到，咱立马动手！”
挂了电话，陆寒推开窗户。
几天之后，省里的江城大学来了一个教育经费使用效能调查小组。
带队的是准岳父张教授的得意门生周博士。
县里边儿挺重视，教育局局长吴大勇亲自带人迎接，场面很热烈。
他看到了周博士下车，连忙过去握手，客气地说。
“周博士，欢迎您呢！您这省城大学的专家来我们这儿穷乡僻壤指导工作，让我们真是蓬荜生辉啊！”
周博士也接着这份客气回应。
“吴局长这样说就太客气了。我们来做一些调研，给学术研究加点素材，这也是上面的要求，到这里来，还得多麻烦吴局长和县里支持照顾，我这里也先感谢您才行。”
两人又是客气一番，吴大勇表示县里和教育局都绝对配合，吃住行程全都安排好了。
然后让王强和张勇两个手下的科员全程跟着周博士做好保障工作，两人也是客气答应。
周博士也不是傻子，他心里清楚得很，这样的安排根本就不是什么服务，就是监视，生怕自己来这里破坏什么。
不过话要点破就没意思了。他点头说道。
“多谢吴局。我们这次调研，主要想找个地方蹲点深入一下，初步考虑青石乡的中心学校，听说变化挺大，就想过去看看。”
听了这话，吴大勇脸上的肥肉动了一下，但是随即又接着笑了。
“青石乡？太穷了！路不好走，条件很苦，要是去那儿可委屈了你们这些专家了，要不咱在县城附近几个学校看看？资料也全，条件也挺好。你们觉得呢？”
周博士虽然很客气，但是没改主意。
“吴局长，越是苦的地方，越能反映真实问题，也越有研究价值。青石乡，我们是非去不可的，还请您行个方便吧。”
话都说到这份上，吴大勇也不好再阻拦，只得打着哈哈说。
“行，行！周博士既然有想法，那咱明天就下去。小王，赶紧通知青石乡老马书记，让他准备好接待的事儿！”
当天下午，青石乡的小食堂里，一桌菜不算多丰盛，但鸡鸭鱼肉自然都有。
党委书记马有才亲自作陪，吴大勇派来的两个干部也在一旁。马有才端起酒杯，脸有些发红。
“周博士，各位专家，来到咱这地方，实在是辛苦了！咱们青石乡比较穷，也没啥好东西招待。这粗茶淡饭的，各位可多包含。有啥需要的只管说，能办的办，办不了的想法也得办！”
周博士没有喝酒，他端起茶杯。
“那就谢过马书记了，我们调研组也有纪律，不能喝酒，只能以茶代酒，感谢招待，我敬您一杯。”
马有才碰了个软钉子，讪讪地说道。
“能理解，能理解！您是知识分子，讲究！不过，这也不重要。咱们吃菜！这土鸡是山上散养的，您尝尝看，和别处味道绝对是不一样的！”
旁边的王强也凑趣。
“周博士，咱们西岭虽然穷点，但人实在！吴局特别交代，一定要让专家们吃好喝好，工作嘛，不急，慢慢来，资料我们都可以提供，何必非得往下面村里跑？路难走，老乡们说话也也未必清楚，毕竟没多少文化。”
周博士吃着菜，却是不以为然。
“王干事，学术调研讲究的就是一手资料的真实性，坐在办公室里看报表，听汇报，那研究出来的东西，能信吗？下村是必须的，老乡们不会说漂亮话，但是话实在，这才是我们需要的。”
这时，张勇接口道。
“周博士说的是，不过有些老乡啊，可能对政策理解不到位，说话容易偏激，或者道听途说。专家们听了，万一产生误解，影响就不好了。我们跟着，也能帮着解释解释。”
周博士看着张勇，呵呵一笑。
“张干事，我们搞社会调研的，偏激也好，道听途说也罢，都是反映基层生态的一种声音，我们自有判断，你们跟着，正好，可以现场听听老百姓的真实想法，对你们基层工作也有帮助嘛。”
王强和张勇被噎得说不出话。马有才连忙打圆场。
“哎呀，行了行了！咱们先吃饭吧！天大地大吃饭最大！周博士是文化人，道理懂得比咱们多！你们就听他安排就行，来来，吃菜吃菜！”
很快，调研组就到了青石乡中心学校。
在陆寒的配合之下，他们几乎走遍了青石乡的沟沟坎坎。那些家长们也开始反映。
“以前的营养餐？清汤寡水的，跟猪食一样！娃回来说饿！”
“只有陆校长来了之后，才有真鸡蛋可以吃，陆校长才是真正的好人！”
“以前那些钱？哼，简直都喂了狗了！”
也有人压低声音反映。
“听说陆校长查账，断了县里有些人的财路，得罪人了！好多人都在背地里骂他呢！”
等一分调研之后，在中心学校临时办公室里，陆寒正拿着一叠票据复印件对周博士说。
“周博士你看，就这点粉笔和本子，价格比乡里小卖部的贵三成！这账做的，简直一点遮掩都不要了！”
周博士凑近一看，用手指点了点某个不起眼的印章。
“哦？这家‘育才文具’看着挺眼熟啊，我记得在县教育局去年的采购目录里也见过，供货量还不小。好像跟县里那个‘育才商贸’是一家的？听说那公司老板，跟咱们钱副县长有点拐弯亲戚？”
他声音也压得很低，陆寒点点头。
“说的没错，一层扣一层，在这边工作的确是不容易，有些阻力，但是事儿该干还得干，有些人手伸得太长了！”
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。此时的周博士已经掌握了一条重要线索。
县里有可能存在一个空壳公司网络，专门用来套取转移教育经费，而且与市里某些有背景的建筑公司有关联。
这些信息，都巧妙地融进了他们的访谈记录和观察笔记里。
几天下来，吴大勇在县里彻底坐不住了。
他把电话打给了马有才，语气焦躁。
“我说老马！你是咋回事儿？那个姓周的天天带人钻山沟！跟那些泥腿子嘀嘀咕咕！还看账！到底挖出什么来了？你的人是吃干饭的吗？怎么不阻止一下！”
